既然已經被他看穿,任萱也不想再扯旁的,徑直問道:“咱們家應該還冇有到讓齊大才子抄書換錢的地步吧?”
讀書人很多時候心高氣傲,同他們談錢時常會惹得他們不快。可齊行州倒是坦然:“能省則省,況且,這書我是留著自用,非要交與他人換錢。”
任萱仍是不解:“那再買本不就是了?”
“從前有個人做了一篇賦,引得京城中人爭先傳閱,不知這典故娘子可曾聽過?”
“洛陽紙貴,這我還是聽過的。”她妙目一轉,“這般說來,這本書也是同樣的道理了?”
齊行州笑而不語,將書冊封麵上的署名展示給她看。
“莊晏……莊晏,”任萱瞬間想起來了什麼,遲疑著問道:“這本書不會就是《莊賦》吧?”
齊行州微微愕然,看著任萱的表情也奇怪起來:“娘子如何得知此書?”
任萱一時語塞,她總不能說,作為一本集文學批評和政論於一體的《莊賦》,原比莊晏這個人本身出名百倍吧。她憑藉著為數不多的曆史知識,依稀記起來莊晏好像也曾任職過首輔,是齊行州的老師。
“之前在家裡的時候,偶然聽我爹提起過。”她不慌不忙,反手便將便宜老爹賣了,“你也知道的,我爹是個商人,最欽佩的就是讀書人,平日裡有事冇事就花大價錢購入時下流行的書冊。我記得他當時拿到這本《莊賦》的時候,可寶貝著呢。”
齊行州半信半疑,任萱又補充道:“既然相公如此推崇莊先生的文章,我讓爹命人重新謄抄一本送來豈不是更方便?”
齊行州斷然搖頭:“不敢勞煩嶽父,況且我如此謄抄,也相當於無形中將莊先生文賦重新研讀一遍,百利而無一害。”
任萱算是明白了,齊家人骨子裡都還是有著那股清高,不肯占彆人家半點便宜。尤其是娶了個像她這樣有錢的媳婦,齊行州更是恪守原則,不想從她這邊得到半點好處。可這樣終究不是事啊,現在齊行州還冇考上舉人也就罷了,等他得了官職到任上,冇有銀錢疏通,還不知要被人使多少絆子。
看著妻子凝重的神情,齊行州還以為任萱是看不起自己這般舉動,便也不再多言,埋頭繼續抄書。
誰想任萱是一本正經地思考著,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,如果能讓齊家自身也有額外銀錢收入,那豈不是兩全其美。
她這會也冇工夫去關心齊行州怎麼想,一門心思便放在瞭如何讓齊家富起來上。作為一個現代人,她可供選擇的方案有很多,不過因為古代技術所限,實行起來要不是不合適就是成本太高。
俗話說得好,民以食為天。從美食方麵入手,既不會受科技發展所限,也不會成本高昂導致計劃破產,簡直是完美無缺。
隻是礙於齊家家境,什麼名貴菜品基本也不在考慮範圍之內。任萱腦中靈光一閃,桂花糕可不是家家都吃得起麼。
她行動力那是冇得說,驀地站起身來,倒把齊行州給嚇了一跳。
“娘子這是?”
“我在這裡陪著相公讀書也是礙事,不如去廚房打打下手。”還冇等齊行州說話,她便徑直朝廚房去了。
主要負責廚房工作的是丫鬟喜子,她也是齊大嫂的房內丫鬟,瞧見突然到訪的任萱,喜子一愣:“四夫人這是?”
“就是想起從前我娘給我做的小點心,有段時間冇能吃到,很是想念,正好相公在家,我也難得下廚一次。”
喜子性格與齊大嫂相近,都是話不多的類型。聽到任萱想要借用廚房,她便快速完成了手裡的活計,卻還有些遲疑地望著任萱。
後者自然明白她的意思,當下笑道:“放心吧,我就做一份點心,不會耽誤中飯的。”喜子這才點點頭,轉而去乾其他的雜務。
任萱將寬大的袍袖牢牢紮好,又用髮簪將一頭青絲輕輕綰成方便乾活的髮髻,她許久未下過廚房,手法難免有些生疏,不過好歹手藝還在,不過小半個時辰便也將米磨成粉,製作成糕的模樣。
又取來紅糖,細細調了味道,確認甜度適中後,纔將它們分彆放入準備好的蒸籠裡,隻待出鍋時再撒上一層桂花。
這道桂花糕看上去簡單,可實際做起來卻與尋常不同。因著其中裹了紅糖漿,故而對米粉的要求較高,齊家大米成色一般,任萱將它細細篩了幾遍纔算達到標準。
不過好歹是完成了,任萱鬆了口氣,同門外的喜子道了謝。
等到齊家一家人吃中飯時,這道桂花糕也與其他菜肴一同被端了上來。阿元是個喜歡吃甜食的,見著有桂花糕,趕忙便取了兩塊,狼吞虎嚥地下了肚,男孩猶自驚奇:“今天這桂花糕怎麼和之前的不一樣,喜子姐姐又研究了新的點心?!”
站在旁邊的喜子一愣,正要出聲,任萱卻抬頭朝她一笑,示意她暫且不要聲張。
另一邊的齊行州也夾了一塊細細品嚐,神情漸漸也變得異樣起來。
最外頭的桂花是專門處理過的,散發著濃鬱香氣,隨後唇齒觸碰到軟糯的米糕,隨之而來的是融化的紅糖漿,彷彿能流入心底一般,滲出一絲甜意,將冬日的寒意驅散殆儘。
齊行州神情一頓,下意識地看向任萱:“這道點心是娘子親手做的。”
迎著眾人詫異的目光,任萱羞澀一笑:“許久未曾下廚,倒讓相公笑話。”
齊行州按捺下眼底的驚喜,舌尖仍殘留著桂花糕香甜氣息,他主動夾了一塊給齊母:“娘,你也嚐嚐。”
齊母雖然貪財小氣,但也是個養育了四個孩子的母親,廚房裡的活計冇少做過。光是瞧任萱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手就知道她這媳婦是不進廚房的,瞧見那桂花糕,本是有些不屑的,可齊行州這一番話,倒讓她不好意思拒絕,隻得笑著接下。
迅速占領整個口腔的香氣讓齊母微微愣住,無需多加咀嚼,隨之而來的是濃厚的紅糖氣息,帶著幾分熱度,彷彿順著食管流入心底。
是連她都從未品嚐過的美食。